24、024(一更)_姜娆容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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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、024(一更)

  第二十四章

  他倒不怕那些街头的混混乞丐。

  只是几次三番在姜娆、在姜家那儿吃瘪,杨修竹虽然认命,但心里始终堵着一股气。

  这些街头的混混乞丐就像是逮不到的臭老鼠,若坏了他们的好事,免不了被骚扰一阵儿,难有宁日。

  一件毫无价值,还会自损的事,没必要做。

  更何况……这些乞丐会在这儿……

  他叫他书童找了人,暗示这些乞丐,姜家只待一会儿就走了,劫了他们家的小公子,出去躲一阵,等姜家走了再回来,就不会被追究到什么。

  可他只是暗示,一没有收买,二没有逼迫,这些乞丐会出现在这儿,还不是因为他们自己贪婪!

  姜家的人后来若是敢来追问,他是不敢得罪,可到时说是姜谨行自己看错了人,再找几个下人,说他这时不在城西而在家中,糊弄过去,他们也追究不到他什么。

  听着身后那一声声稍慌张与凄然的“杨哥哥”,杨修竹忍不住勾了一笑,心里头莫名其妙的,竟是畅快极了。

  在姜家屡屡碰瓷的那口气,总算疏通了一点儿。

  他毫不留情地离开了这儿。

  姜谨行圆圆脸上,希望破灭。

  他七岁的小脑袋里,尚且不能想清楚为什么前些日子还对他像对亲弟弟一样好,给他买他父母不让他吃的糖,带他到处玩儿的大哥哥,突然就变成了这么冷酷无情的模样。

  明明他让他帮忙的事,他都做了,他还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糖分给了他一半。

  那些乞丐见杨修竹头也不回地走了,他们倒也愣了一下,转瞬人群中爆发大笑。

  “还以为这小家伙和那杨公子认识,原来没什么交情啊。”

  “有!”

  姜谨行怒吼道。

  他受不了别人质疑他的本事,更受不了别人质疑他这一头的人。

  但杨修竹头也不回走了,这也是他亲眼看着的。

  可他有些不愿意承认,闷声哭泣,“他是没看见我。”

  乞丐头子才不管他在说什么,叫两个人去把姜谨行的胳膊拽着控制着他,自己去拽他手腕上的那个镯子。

  小胖子手太胖,那镯子紧贴着他圆滚滚如若肥藕的圆胖小胳膊,不管他用多大力气,都脱不下来。

  乞丐咒骂了一句脏话:“该死!”

  本来说他是肥鸟,是说他身上有充足油水可刮。

  但这肥鸟长得也真的太肥了。

  又圆又胖,照着他的脸画年画毫无违和感。

  他焦躁极了,目光抬起,分外恼怒地说道:“瞎啊,姓杨的站那儿站了多久,早就看见了,就算没看见,你吼得和个乌鸦一样,他便是个聋子也能听见了。”

  姜谨行的手腕又红又疼,羞愤地直掉眼泪,呜呜呜的,哭声更大了。

  所有人都看见杨修竹看他了。

  那他为什么不来救他!

  被背叛的愤怒和对现在眼前这些肮脏凶恶乞丐的恐惧让他边哭,边止不住地打哆嗦。

  随着他下巴的抖动,他穿着的那件小福褂的衣领间,有隐约金色的影,微微在闪。

  乞丐头子眼前一亮,扯开他的衣领就将他脖子上戴着的纹着老虎的长命锁拽了下来。

  那澄明的光泽,晃得他眼晕。

  这长命锁,一看就是用上好的金料打造的,肯定值钱。

  拿去换了钱来,这一整年吃穿都不用愁了。

  乞丐头子窃喜,“你们再好好搜搜,趁他家人还没来,赶紧再从他身上找点值钱东西出来。”

  忽有小弟说道:“大哥,那头有个人。”

  乞丐头子立刻警惕起来,带看清对面那人影,一下子松懈了警惕,嗤笑着说:“一个残废,你管他做什么?又不能拿我们怎么样。”

  姜谨行闪着汪汪的泪眼往东一看。

  等看见坐在轮椅上抱着一捆木柴的容渟,心如死灰。一点希望都没抱。

  先别说他和他打过架还吵过架。

 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,怎么可能打得过围着他的这么多乞丐。

  果然,容渟只是冷冷望过来一眼,然后就走了。

  姜谨行抖着身体,孤立无援,绝望地泪流满面。

  这时,乞丐头子举高了手里的长命锁,目光财迷地仔细打量。

  果然是大户人家。这金子的颜色,就是漂亮!

  “嗖——”

  长箭划破了空气朝着乞丐头子冲去,擦着乞丐头子的耳边而过。

  正中那长命锁原本系红绳的小眼儿,抵着这个长命锁,一直飞出去几十丈的距离,直接钉在了墙上。

  乞丐头子握着长命锁的手变得空空如也,抓着一把空气,僵硬地绷紧了。

  可怕的是刚才那一箭擦过了他的脸颊边,甚至射掉了几缕头发,短短几缕青丝,悠悠飘落到他的脚下。

  乞丐头子起了一身寒栗。

  再看看那被钉在墙上的长命锁。

  这箭法的准星准得近乎可怕。

  传说中百步穿杨的程度,可能也不过如此。

  他心里不免惊怕,白着脸回头,看到那个坐着轮椅的残废去而复回。

  只是手里多了弓.弩与箭。

  竟然是他。

  乞丐头子被他那一脸淡然的神情激怒。

  没眼力的东西,坏他好事,不收拾收拾,说出去,他做大哥的脸面要往哪儿搁?

  他拧眉,握了握拳头,胳膊上的肌肉股了股,捏紧的拳头已经蓄起了十成的力气——

  容渟手头的动作看上去不紧不慢,但弓上很快又搭上了一箭。

  这回却不像上次那样,手臂高高抬起。

  而是微微沉下手臂。

  眉梢又见淡笑。

  玩世不恭,倨傲顽劣。

  乞丐头子目光仗着他那根箭瞄准的方向,低头看去。

  原本蓄紧了力量要往前砸的拳头忽然一松,立马快速捂住自己的裤.裆。

  他他他这瞄准的是哪儿!

  他踉踉跄跄躲向一侧,身体止不住地哆嗦。

  心里骂骂咧咧说:好狠的小子!

  毒得要命。

  断了男人的命根子,简直比要他的命还要狠。

  容渟却在这时,放下了手里的箭。

  他淡声道:“有什么事,来和我商量,别欺负小孩子。不然——”

  他视线又从乞丐头子还在捂着裆的手背略过。

  眉头微挑,挑衅意味十足。

  这嘲讽的一眼将乞丐头子气得牙关直打哆嗦,却是不敢轻易上前去了。

  可却有小弟愤愤难平,“大哥,这残废太嚣张了。你别放过他!好好收拾收拾,叫他坏我们的事!要是不上,大哥在这块儿还有什么面子!”

  乞丐头子身体颤颤,面子哪有命根子值钱。

  “快点。”

  容渟估计着姜家来人的时辰,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。

  “多几个人和我一块儿去。”人多胆子壮,乞丐头子多喊了几个人,才走到容渟面前,见容渟这次始终没有再拿起手里的弓与箭,心里一时更加放心大胆。

  弓箭这种东西,最少也得隔开十几步才有用,就这么面对面,他想将弓拉满都做不到。

  他替他那命根子感到了放心,

  这些街头上的混混,向来是欺软吃硬的,觉得容渟威胁不到他们了,气焰顿时嚣张,拳头又硬了起来。

  姜家人却在这时赶到了这儿。

  那些跟在头子身后,等着看大哥教训别人的好戏的小弟们顿时作鸟兽散。

  姜谨行被急急跑过来的姜秦氏抱在怀里,哭出了一个又一个嗝,不停地喊“娘亲”。

  姜娆见她弟弟只是受了惊吓,并没有哪里受伤,算有一点放心。

  只是来之前看着那凶巴巴的乞丐拳头要往容渟身上砸,容渟那儿,她却是一点都放心不下,匆匆跑过去,跑到他眼前,“你怎么掺和进这事里了啊?”

  姜谨行打着哭嗝,贴着姜秦氏的怀抱说道:“娘亲,是这个哥哥救了我。”

  “他还差点被打了。”姜谨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容渟突然放下了他手里的箭,但他只记得了刚才容渟差点被打的凶险。

  吸了吸鼻子,瞅着他那个正在墙上长命锁,伸着小肉手指给姜秦氏和姜四爷看,“那些乞丐想抢我的东西。”

  他年纪小,表述事情还不清楚,乱乱的,说了几遍,才叫姜秦氏和姜四爷弄懂了大概的事情经过。

  也知道了杨修竹弃他于不顾的事情。

  姜秦氏可怜儿子现在哭成这样。

  教给他识人的法子,总不及他自己吃一次亏来得印象深刻。

 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,动作轻柔,眼里却透出一抹母性的坚毅来,“杨家,是再也不必同他们来往了。”

  姜四爷点头,“前几日杨老爷想与我们一起做的那笔生意,也不必再继续了。”

  想到容渟,姜秦氏语气柔了许多,对姜四爷说道:“老爷,您去给那孩子道个谢吧。”

  姜四爷满脸的不愿意。

  作为他女儿的父亲,他是一点儿都不想见城西这小子。

  但作为他儿子的父亲,他还真得去给城西这小子好生道一声感谢。

  左右为难。

  他踌躇着,想起一事,说,“道谢一定会道谢的。只是在道谢之前,我有件事,要先说给你听。你知道我找人去打听他的家世,打听到了什么回来吗?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什么都没打听出来。”姜四爷拢紧眉头,“这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谁,恐怕是他家里不想认他。要么,他是他爹背着正室和外室偷偷生下的孩子。要么,是这个孩子品行有缺,家里不想认。”

  姜四爷道:“我本想等再过几天,同年年说说这事。让她少和他打交道的,甚至都想过给他一笔银子,给他治腿,免得年年再日日担心着。但今日……”

  姜秦氏显然未料到他说这些,心里一跳,“你说的这些,说不定,都不对呢……他要不是个好孩子,会救我们的谨行吗?”

  姜谨行也从姜秦氏怀里钻出脑袋,“爹爹胡说!他是好人。”

  姜四爷却是苦笑。

  那小子救了他的儿子,他是心怀谢意,但还不至于打消心底的疑虑,本来是想同自己妻子说,今天出了这事,想把女儿劝走就更难了,谁知道妻子儿子也都因为这事,也和那小子一边了。

  他摇摇头,无奈叹气说道:“我先去和人家道个谢。”

  不一会儿,他回来,说:“那孩子好像受了点儿伤,我叫人去喊大夫了,年年不放心,要在这里看着,一会儿再回去。”

  还躲在姜秦氏怀里哭唧唧的小胖子这时蹭蹭下地,“我也要在这里看着,一会儿再回去。”

  姜秦氏看着姜谨行跑得飞快的小步子,才总算是放心地长舒一口气,“今天这事,还好没太吓到他。倒是多亏了那孩子。”

  姜四爷摸着下巴,陷入沉思。

  “你还在担心那孩子的出身?”姜秦氏柔声道,“你担心的那些,虽有几分道理,可不一定是真的,别想那么多,那孩子我看着,觉得是个好的。”

  “长得好看你便觉得是好的。”姜四爷摇头,“不过我并非忧心此事。”

  他眯了眯眼睛。

  今天是他头一次亲眼见到这个惹他生气了好久的城西的臭小子。

  他只是觉得,这孩子长得,微微有些眼熟。

  想仔细想想是不是之前金陵里哪个故人的孩子,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。

  离开金陵太久,有些人的模样都记不清楚。

  是该回去了。

  ……

  虎头鞋登登跨过门槛,姜谨行迈着不平稳的小步子,跑到容渟与姜娆面前。

  姜娆正挪着凳子,想把容渟从轮椅上搀扶下来,让他在床上侧躺着,能更舒服一些,见姜谨行来了,搬凳子这件事便指挥他来做了。

  姜谨行今天刚刚受了惊吓,一下子变得老实了许多,姐姐让他做什么,他便乖乖做什么。

  就是一双眼睛偷偷看两眼容渟的弓.弩和竹箭。

  刚才他吓懵了,看到有箭射过来时,依旧是懵懵的。

  但现在回想起来刚才的场景,姜谨行眼馋了。

  他刚到了骑射启蒙的年纪,可府上的师傅只知道按照着画册,教他方法,很少会真的射箭给他看。

  那个师傅射箭的时候,一次都没这么准过。

  姜娆撑着容渟的胳膊,把他往榻上扶过去,姜谨行跟在一旁,看着容渟,喋喋不休地发问,“你受伤了是吗?但刚才我没看到他们打到你啊,是用的暗器吗?”

  容渟看上去像是因为无力绵软耷拉下去的左手瞬间有些紧绷。

  看了姜谨行一眼,目含针芒。

  姜谨行不知道自己话说错在哪,只知自己好像惹他不高兴了,忙不说话了。

  容渟才踏实地将身体往姜娆的方向侧了侧。

  一路到床榻上,姜娆扶容渟坐下,才对姜谨行说道:“还不是为了救你,他用弓箭的时候受伤了。”

  “身体虚弱的人是拉不满一张弓的,要是身体没劲儿,用弓的时候,保不齐要被弓箭回弹的力量弹倒在地。他是因为这受伤的。你过来,谢谢哥哥。”

  姜谨行垂了垂脑袋,眼里有些心虚和愧疚,乖乖走到容渟眼前,对他说道:“谢谢哥哥。”

  现在他这模样可是在姜家小霸王身上很难找到的乖巧。

  姜娆揉了揉姜谨行的脑袋,说,“我去和明芍一起打点水来,谨行,你先陪着救了你的哥哥。”

  她出去后,姜谨行老老实实站在床榻前,安静了一会儿,生出点胆子来,问容渟,“请、请问你的箭法是怎么练的?”

 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,他总觉得姐姐出去之后,这个大哥哥眼里的神情就变得有点冷漠了。

  之前他就觉得他在凶他,现在他还是觉得他在凶他。

  但却是这个凶他的人在最危急的时刻救了他……

  他心里害怕,说的话就特别的礼貌。

  容渟淡淡扫了一眼他的脑袋。

  想着刚才姜娆揉他脑袋那样子,心里不悦难卸,实在是装也装不出和善来,一身刺儿,冷冰冰说:“多练。”

  他淡声补充,“别总黏着你阿姐,多练。”

  姜谨行重重点了点头。

  学到了。

  容渟又扫了他一眼,“刚才你那句谢,我不收。”

  姜谨行如遭雷击。

  “去谢你姐姐。”他说,“你是她弟弟,所以我才救你。”

  ……

  不一会儿姜娆回来,为容渟煮上了一壶热水,想着等待会儿大夫来看了,要是给开什么药,有热水,煮药也方便。

  容渟目光锁在她身上。

  只是看着她在,他心里头那些压制不住的躁郁便沉了下去。

  姜谨行磨磨蹭蹭地移着步子到姜娆身边,“谢谢阿姐。”

  姜娆不明所以,“谢我?”

  姜谨行认真地重重点了点头。

  姜娆从来都抵抗不了小孩这种乖乖的模样,抱着他,蹭了一下他的小包子脸,“那阿姐知道了。”

  容渟脸色一沉。

  早知道就不教了。

  姜谨行四下扫了一眼,见这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住,悄悄问姜娆,“阿姐,这里是只有他一个人住吗?都没有别人在吗?”

  姜娆点了点头,姜谨行见状,眼睛亮了亮,“那我们能把他带回家,给我做哥哥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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